護工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。

病房裏又恢覆了安靜。

黎毓安安靜靜的低著頭畫畫, 畫著畫著，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紅繩上，她說的話, 應驗了, 他現在一看到紅繩，就自然而然想到她，又或者, 是想到她, 就會下意識的去看紅繩，就好像她陪著他一樣。

他忍不住擡頭望向窗外。

昨晚上下了一場暴雨，今天雨卻停了，只偶爾有雨滴從樹葉上滑落, 他讓護工把窗戶打開了, 窗外雨後的空氣湧進來, 格外清新。

她現在在做什麽呢？

顧眠在教室裏埋頭做卷子。

到了高三, 永遠有做不完的試卷。

顧眠做完一張還有一張, 不到高考結束，卷子是永遠都做不完的，做著做著, 又想起黎毓, 感嘆他可真是個天才, 她每天認真聽講, 下課後也不敢浪費多少時間，每天做那麽多題, 都不敢說自己能在高考的時候能考個高考狀元。

黎毓高中睡三年，居然能考個高考狀元，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暗地裏學習了。

她這種努力型選手在天才選手面前，也難免有些受挫。

但受挫也只是一時的。

顧眠一直認為，努力也是天賦的一種。

這世上有多少人，天生就不具備努力的天賦，就這樣被人推著不情不願卻又得過且過的過完這一生。

高考能考一個好成績，雖然也是“顧眠”的願望，但同時對她也有很大的好處。

做了一天的卷子，顧眠腦袋有點悶，她放下筆走到陽臺，趴在陽臺上深吸了一口暴雨後的新鮮空氣，微微仰起脖子，輕輕呼出一口氣，放松了心情。

也不知道黎毓怎麽樣了。

她微微仰著頭看著陰沈的天空，白皙纖細的脖子和下顎線條連接在一起，拉伸出優雅的弧度，嬌小的身體裹在寬大的校服裏，看起來有幾分小巧的可愛，側臉柔和又美好。

“咳......”旁邊傳來男孩子的輕咳聲。

顧眠轉頭看過去。

幾個男生正推推搡搡把一個戴眼鏡清秀斯文的男孩子推過來。

“去啊！別慫！”

“說話算數，陶希，上！”

叫陶希的男孩子臉都漲紅了，推了推眼鏡，一雙幹凈的眼睛緊張的看了她一眼，又飛快移開，然後說：“我是高二三班的陶希，學姐，我、我能加你的微信嗎？”

顧眠看了一眼他身後那些看好戲的男生們，又看面前男孩子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難堪而漲紅的臉。

她點了點頭，說：“好啊。”

陶希訝異的看著她：“真、真的嗎？”

後面那群男生也沒想到顧眠居然那麽爽快，都驚訝的看著她。

顧眠已經把手機拿了出來，打開二維碼，往男生面前一遞：“你掃我吧。”

陶希臉紅的更厲害了，手忙腳亂的把手機從褲兜裏掏出來，慌亂的打開微信掃一掃。

提示音一響。

掃到了。

陶希連忙點了添加好友，在發送驗證信息的時候把自己的名字和班級都打上去。

顧眠點了通過，然後說：“好了。還有別的事嗎？”

“沒、沒有了。”陶希紅著臉說。

顧眠微點了下頭，目光掃過那幾個表情意外的男生，回教室了。

她一走，幾個男生立刻圍攏過來，把陶希圍在中間。

“不會吧？真的加到了？”

顧眠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，回到教室以後繼續做題。

之後微信裏又陸陸續續有幾個人添加她。

她沒有理會。

晚自習結束，顧眠拿了一張數學試卷回家。

在半路上給黎毓的手機打了個電話，還是關機狀態。

結果在樓下見到了黎毓。

黎毓沒有再穿著那身病號服，而是穿著那件熟悉的黑色衛衣。

最讓顧眠驚訝的是，黎毓那頭半長的黑發剪短了，劉海都被修剪了一半，露出好看的眉眼，額角的疤痕隱隱露出一點來，但並不影響他的好看，他站在巷口前的路燈下，暖黃的光線柔柔的在他頭頂暈開，連他身上的陰郁也一並暈開，變得明亮起來。

黎毓在她訝異的目光下微有些不自在，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，剛要說什麽，顧眠就笑了。

“這個發型真適合你。”她由衷的說道：“好看。”

這樣的改變讓她由衷的感到欣喜。

黎毓五官精致，眉眼更是漂亮，剪短頭發以後，漂亮的眉眼都展露出來，是只一眼就能讓人驚艷的好看。

黎毓被她這麽直白的誇讚誇得耳根都有點發熱，輕咳了一聲。

“燒退了嗎？”顧眠問。

黎毓嗯了一聲。

顧眠不放心的往前一步，擡起手，掌心印在他額頭，入手溫熱。

“你早上什麽時候走的？”顧眠收回手，問他。

“你沒醒的時候。”黎毓說。

顧眠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黑色衛衣：“你出院了嗎？”。

他點頭。

“那你明天來學校嗎？”顧眠又問。

“要晚兩天。”黎毓幽黑的眼珠裏亮著幽幽地光：“我還有事要做。”

“那我在學校等你。”顧眠說。

“嗯。”

說到這裏，他就該走了。

黎毓心裏有些失望。

他們好像回不到昨天晚上那種自然而然的親密狀態了。

他明明很想抱抱她，親親她，可是卻怎麽也沒有辦法和昨天晚上那樣自然而然的粘著她。

“你上去吧。”他說。

“嗯。”顧眠點頭，卻沒有轉身就走，而是踮起腳尖來在他唇上親了一下：“晚安。”

黎毓怔了一下，在顧眠腳跟落地前，下意識伸手圈住她的腰，把她攬進懷裏，隨即一只手托起她的臉，低頭吻上去。

他一整天都在想她，想昨天晚上迷幻的吻。

他把她壓在漆黑的樓道墻上親，在狹窄逼仄的廚房裏親，在床上把她摟在懷裏親......

但還覺得不夠。

黎毓呼吸不穩的輕輕舔過顧眠水潤軟綿的唇瓣，又舔了舔她的嘴角，緩緩掀開眼簾，濃密睫毛下黑眼珠濃黑如墨。

他想將她徹徹底底占有，將她完完全全融入他的骨血裏。

是她說的，要一直陪著他。

大清早，黎建航坐在客廳裏看報喝茶，看到黎毓從樓上走下來，他瞥了一眼，頓時目光一凝。

“站住！”黎建航叫住他。

黎毓停住腳步，淡淡的看著他。

“頭發剪了？”黎建航抖了抖手裏的報紙，哼了聲：“總算是像個人樣了，是不是想清楚以後的路要怎麽走了？”

黎建航說出這些話來，也沒指望黎毓會答。

但沒想到，黎毓居然答了。

“嗯，我想好了。”

黎建航有些吃驚的看著他，然後輕哼了聲：“那你說說看，你以後要怎麽做？”

黎毓看著他，淡淡的說：“我在找房子，這兩天就搬出去。”

黎建航顯然沒想到是這個答案，他皺緊眉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黎毓沒有再回他的話，向他微微一點頭，就走出了客廳，出門去了。

“小兔崽子。”黎建航顯然不相信黎毓會搬出去，也沒放在心上。

結果第二天一早。

“那個小兔崽子呢？怎麽還沒下樓？不準備去學校了？”黎建航皺著眉問道。

“我上去看看。”林雪梅說道，然後放下早餐，起身上樓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才下樓來，叫來住家保姆：“周姐！”

黎建航皺眉看過來。

在一樓搞衛生的保姆匆匆趕過來：“太太，您叫我？”

“黎毓今天早上幾點鐘走的？”

保姆楞了下：“沒看到他下樓啊。”

黎建航突然問道：“他昨晚上回來沒有？”

住家保姆有點不好意思：“對不起，黎先生，我昨天晚上睡得比較早，不是太清楚。”

黎建航不知道突然想到什麽，說道：“你去上面看看黎毓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少了沒有。”

“啊？”林雪梅有點反應不過來。

黎建航一瞪眼：“還不快去！”

林雪梅立刻又上樓去，好一會兒才下樓來：“我剛剛上去看了，東西都在呢，怎麽了？”

黎建航聽說東西都在，也就不再關註，隨意說道：“不知道又抽的什麽風，說要搬出去住。”

林雪梅卻不似黎建航這麽不在意，心裏一跳，想要說什麽，又咽下去，隨手把周姐打發走，總有些心緒不寧。

一直等到晚上十點，黎毓都沒回來，林雪梅心裏就有點慌了，等黎建航應酬回家，連忙向黎建航匯報。

黎建航喝了酒，一身的酒氣，聽了以後冷笑道：“他長本事了，不是說要搬出去住嗎？那就看看他能在外面住多久。”

黎建航不急，林雪梅卻急了，可急也沒有用，黎毓的手機幹脆就放在家裏沒帶走，她仔細檢查了，他就帶走了幾件衣服。

錢他是有的，這幾年過節，黎家的長輩雖然不待見她母子兩，但看在黎建航的面子上，給黎毓的壓歲錢也給的不少。

可人畢竟不在眼皮子底下，林雪梅怎麽都不安心。

黎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來學校上課，終於在星期一的時候來學校了。

他還是穿著熟悉的黑色兜帽衛衣，但是頭發卻剪短了。

“黎毓換了新發型好帥哦。”張鑫怡坐在顧眠前桌的位置上，一邊啃面包，一邊小聲和顧眠說。

“嗯，是挺帥的。”顧眠淡淡的說。

張鑫怡還想說什麽，突然戳了戳顧眠的手，示意她往窗外看：“哎，顧眠，你那個小學弟又來找你了！”

顧眠扭頭看過去，陶希正站在走廊外面隔著窗戶往裏看，一對上她的視線，眼神就縮了縮，然後叫她：“顧眠學姐，你能出來一下嗎？”

他的聲音也斯斯文文的，帶著羞澀。

旁邊一圈人開始起哄。

“顧眠！你的小學弟來找你咯！”

有男生唯恐天下愛不亂的起哄叫道。

最近陶希總是有各種名目從下面跑上來找顧眠。

陶希也挺出名的，高二三班的學霸，紅榜上的常客，長得清秀又斯文，很招女孩子喜歡。

都知道最近這個高二年級的小男生總是來找顧眠，雖然沒點破那層窗戶紙，但是他一看到顧眠就臉紅，心思明明白白的擺在臉上。

班上不少男同學都抱著酸溜溜的心態看熱鬧。

教室角落裏，閉著眼睛趴在課桌上的黎毓睜開了一雙幽黑的眼睛，涼涼的盯了一眼窗外滿臉期待的陶希，然後又看向顧眠，就看到顧眠站起身，往外走去，幽黑的黑眸瞬間變得森冷。

“有事嗎？”顧眠走出去，看著男生問。

陶希臉皮實在薄的過分，每次看到顧眠，都會不爭氣的臉紅，只敢在路上偷偷看她，一站到她面前，被她這麽看著，心裏就怦怦亂跳，連正眼都不敢和她對視。

他扶了扶眼鏡，半低著頭，把手裏的小紙袋遞過去，紅著臉說：“上次學姐你幫我解了那道題，我就想送你一個禮物，這是我隨便買的......”

那麽拙劣的借口。

顧眠看著面前紅這臉的小男生，決定還是不要給他任何希望，直接拒絕他。

剛要說話，身邊驀地響起一道清冷嗓音。

“我餓了，陪我去買東西吃。”

顧眠有些驚訝的轉頭，黎毓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教室裏走了出來，面無表情的丟下那麽一句，就直接牽住她的手，把她從陶希面前拉走了。

陶希拎著他精心挑選的小禮物，呆呆的站在原地，臉上的紅色褪的一幹二凈。

窗戶邊上擠滿了看熱鬧的同學，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黎毓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走顧眠。

重點不是眾目睽睽。

重點是，這是什麽情況？黎毓難道和顧眠有什麽非同一般的關系？！

這簡直就是重磅新聞啊！

班裏一下子炸了鍋。

紛紛找和顧眠關系好的張鑫怡打聽消息。

張鑫怡卻是一臉茫然。

她什麽都不知道啊！

唯一知道兩人“奸情”的隔壁班江曦晨聽說了以後，不禁咋舌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一夜回到赤貧。（又欠兩千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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